中午，芹意来到了百合园中心湖泊，这里坐落着名叫“星院”的石质人造岛，是众多部门的活动中心。她沿着平台边缘向上延伸的木台阶，途径被魔力装置吊在空中的木平台中转点，前往最高处的临时“学生自治部门”房间。在门口回头，能够看到一个个被木台阶连接箱型房间陈列在湖泊上空，错综复杂。
她推门进去。
面前是一间很小的房间，只有一张小圆桌摆在中央；背后是两扇门，门框上挂着分别写有“钟婧叶”与“孙莹雪”的牌子。前者的门是红色，后者是白色。
芹意推开红门。
这个房间颇有庶民气息：地板老旧、角落不怎么干净、纸窗户，设在房间中心的茶几市面上很常见。芹意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正对门口的座位上的钟婧叶，她正盯着面前的几张报告直挠头。
“你是谁啊？”
不友好的声音从芹意侧面传来，这时她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钟婧叶一人。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脸上长雀斑的微胖女孩，她的眉毛蹙成一团，上下打量着芹意。没等芹意回答，婧叶抬起了头来，眼中映出面前玩伴的脸，头顶的阴云一扫而空。
“哦哦~芹意学妹啊。”
“别这么叫我，好怪。”芹意翻了个白眼，又向不认识的学姐点头致意。
有雀斑的女孩转向婧叶：“你认识她？”
“对对，叫花芹意，我女朋友。”婧叶不负责任地使用着刚学来的词汇。芹意连忙向震惊的学姐解释道：“别听她的，只是朋友而已。”招来了婧叶玩闹般的抗议。
“这是史梅荫，”婧叶指着雀斑女孩，“初等部厨艺部的部长。她煎的鸡蛋很好吃。”
“你干嘛举这个例子啊？”史梅荫摆了摆手坐回之前的位置上。
芹意和这个不好接近的学姐象征性说了两句话，就转向婧叶，聊起今早走廊里的那一幕。
“哦，那是我们在拉票呢。”婧叶说。
“我当然知道是在拉票，我是想问你怎么还弄起这个了？初等部不需要自治组织吧。”
“那你得问隔壁那个阴暗女了。”婧叶用食指卷着自己的淡金发，扮了个鬼脸，“她想弄这东西。”
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我也要弄啊！我可不会被那家伙管着。”婧叶轻蔑地瞥了一眼孙莹雪所在的隔壁房间，不过很快又换上笑脸，嘿嘿笑着问道：“芹意，你是不是想凑个热闹啊？”
“我没这么说过哦。”不过芹意确实喜欢凑热闹，婧叶也了解这一点。
“别嘛别嘛，光在这儿当个招牌也好啊，说不定有人被你这张脸吸引了，就稀里糊涂给我们投票啦！”
“那更不要啦，好像我的价值只有脸一样。”芹意吐了吐舌头，又问道：“你们票数超过孙莹雪那一派后就能管理初等部了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投票只是一个项目而已，还会比学习成绩和魔力对抗；再说了，这些比赛只是我和孙莹雪约定的，就算赢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卦。”
“那还比？”
“就算是那家伙也是要脸的吧。”婧叶这句话说得很大声，像是故意要让隔壁的孙莹雪听到一样。
芹意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起身说：“那祝你好运了。”
“这就要走了？”
“说什么呢，现在可是午休时间。”
“这里也有床哦。”婧叶用下巴指了下角落的一张折叠床。
“谢谢了，不过我可没胆量在你身边睡着。”芹意对她笑了笑，挥挥手和她道别，离开了这间一年级本不该来的房间。
*
芹意并没有回宿舍，而是径直走向宿舍不远处的教师宿舍区域。这里与其说是宿舍，更像是老师们的第二个家，她们在这里度过一年的大部分时光。
教师宿舍楼是中心支撑柱与多个多面体房间“串”成的，从远处看有点像灰色的糖葫芦。芹意要找的椿老师住在“糖葫芦”的从下往上数第二个“山楂”里。她坐上升降梯来到二楼，出门既是椿老师宿舍的门口。这是她第一次找老师，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，椿老师的温和气质与渊博学识很能吸引她。
她敲了敲门，紧接着门被打开了。
“请进请进。”椿老师在房间里说道。芹意早晨跟她打好招呼了，所以她才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。
芹意在门口就闻到一股肉汤的香气，进门后更是浓郁。椿老师身穿家居服，在半开放的厨房忙活；炒锅里花生油呲拉作响，砂锅里的骨头汤不住翻腾着。
芹意咽了咽口水。
“应该还没吃饭吧？”老师问道，见芹意直点头，笑着说道：“先在茶几边等等吧。”
芹意乖乖坐到茶几一旁，无聊中观察着房间的陈设。她知道教师宿舍与学生宿舍一样，可以通过购买的方式私人占有；而这间屋子显然不是多么豪华，家具也都是简单耐用的类型，由此可以推断椿老师应该不是贵族。想到这里，芹意不禁笑了笑。椿老师当然不可能是贵族，哪有贵族会像她那样平易近人、温柔体贴？就算是若雨也带有贵族普遍沾染的骄傲，或是傲慢。她又想到，若雨的话应该比普通贵族小姐还要骄傲，但她的骄傲建立在远超同龄人的学识，所以给人带来的不是厌恶感，而是别样的魅力。
思维发散时，不知不觉面前已摆上了餐具。椿老师拿来几个木垫，将热气腾腾的一锅汤与几盘子家常菜摆上桌。主食是刚烤好的饼，是老师自己发了面自己擀的。
“凑合吃吧，”椿老师颇为自豪地看着面前一桌子菜，“肯定没你们家的丰盛就是了。”
“没这回事。”
她们各自舀汤，从同一个盘子夹菜；筷子与筷子不小心相碰时，芹意总能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幸福。饭量很大的椿老师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菜，还给做了个肉夹馍给她。她贪婪地一下咬了一大口，夹在里面的肉和牛筋被拽了出来，掉了一地；椿老师带着责备和宠溺的眼神替她擦干净溅在身上的肉汁，还帮她擦了擦嘴，耐心提醒她吃慢点，不够锅里还有………这种种不经意间的烟火气，芹意无不看在眼里，放在心里。如果从小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该有多好啊，她想到，同时逐渐将眼前椿老师的样子与心中理想的母亲重合起来；待重合到接近无法分离时，椿老师关切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，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一直盯着老师看。
“哪里不舒服吗？”她问道，伸手抚摸着芹意的额头。
“不，没事。”芹意轻轻拨开老师细长的手，幸福与恐惧在心中交织，几乎不分彼此。
太久没体验幸福的人是这样的，对待别人的好意时都是小心翼翼地。
她很快就吃完了。
收拾完餐具后，芹意抱着枕头请求道：“老师，能一起睡吗？”
“哦，嗯，当然可以。”椿老师犹豫了一下后马上同意了。
她们在床上躺好后，芹意又说：“老师，能背对着我吗？啊，那个，不是讨厌老师的意思……”
“好啦，知道了。”椿老师装作生气地拨弄了下芹意的刘海，背过身去。芹意试探地碰了碰老师那纤瘦但也宽厚的后背，心缓缓沉下；额头贴在上面，很快就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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